苏苏安拉利卡

多多/川风

《守门人》——贰拾壹·化劫

  安岩低下头,不敢看神荼,只能静静地盯着那暗红色的药丸。它在黑暗中依旧醒目,像穿过漆黑的隧道后的骄阳似火,刺伤了他的眼睛。
  我一直以为……只要无条件的相信你,一切就都会没事。
  呵,谁知道呢。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哽住,喑哑道难以发声。
  “解释一下吧。”
  安岩抬头,望着神荼,暗暗的咬了咬嘴唇。
  
  求你了神荼,随便给我一个的理由,我依旧会信你。
  
  神荼的身形湮没在黑暗的阴影里,安岩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眼神中一瞬间所夹杂的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太过强烈,快要将自己压垮,也快要让对方崩溃。
  
  安岩觉得自己再多呆一秒钟,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向神荼扑过去,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哭着跟他说扔了扔了把这操蛋的玩意儿扔了我们不要终极了我们不要了不要了好不好——
  
  然而这种情绪只存在于那么短短的一瞬,因为下一秒,它就被神荼眼中刻意敛下的无边寒意所浸没摧毁了。
  
  神荼说:“你怀疑我。”
  
  安岩:“……对。”
  
  神荼探起身,一把把安岩拽了过来。安岩还没来得及惊呼出来,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的卡住了脖子。
  
  神荼一个翻身,把安岩按在身下。安岩整个人摔在床上,头磕到了床头的木质靠背,疼的一阵晕眩,眼泪都出来了。
  
  好痛。
  真的好痛。
  
  然而上方的人没有心情去心疼他,神荼面无表情地卡住安岩的脖子,指尖深深地嵌入脖颈的肌肤里。安岩挣扎着要逃脱,被对方接连扣住了两只手的手腕,向上一把按在了床头的靠板上。
  
  黑暗中上方神荼的神情如同地域中的修罗。
  
  “神……荼……”安岩喉咙如同火燎,难以呼吸,就只说了这两个字,也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谁告诉的你?”神荼问,“丰绅殷德?”
  
  “……神荼。”
  
  “包姐?”
  
  “……”安岩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滑落下去,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晶莹。
  
  神荼卡着他脖子的手软了一分,安岩睁大了眼睛,看到了神荼那一瞬间的迟疑。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和他的瞳孔在轻微的颤抖一样,就像一块冰山被巨轮冲撞,已经到了压力的极点,快要四分五裂一般。
  
  你这又是何必。安岩望着神荼无声的说到。
  
  如果你从来都认为我是你的,那为什么给我的信任,也如此微薄。
  
  身下的人留着眼泪,却勾起了嘴角。
  
  神荼下意识的一下子收紧了卡着对方脖子的手,呼吸急促起来。
  
  “安岩。”
  
  神荼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他现在开口也极其艰难。
  
  “我最恨背叛。”
  
  “尤其是你。”
  
  安岩一时没开口。
  
  他觉得自己的眼泪应该流干了。
  
  “神荼。”他轻声道。
  
  用他最后一点力气,努力的勾起嘴角来问他。
  
  “家人和我,选一个。”
  
    
  安岩第一次看见神荼这样。
  
  那双永远镇定的,平静如同万丈深潭没有波澜的眼睛,在那一刹那间闪过了无数情绪,这种神情说来复杂,却也简单,简单到让安岩整个心都揉成一团,抽动着生疼。
  
  那是一个人的绝望,或者说看清一切后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无情地抽去的神情。
  
  安岩第一次看见如此脆弱的神荼。
  
  他被人追杀,在救他的那个夜晚快要死时候也没有做出这份表情。
  他全门灭族,一个人站在大雨中面对着弑亲仇人,也没有做出这份表情。
  而他安岩,只用了一句话,就做到了。
  
  够了。
  够了神荼。
  安岩感觉卡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在缓缓的卸力,他看着神荼的双眼中那份莫名的情绪在疯狂的闪烁颤抖中一点点寂没的样子,明明已经被松开,却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这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
  
  安岩看着神荼笑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挣脱了神荼束缚着他的那只手,向上扣住神荼卡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的手腕,一个反挺翻身,按着神荼的肩压了下去。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神荼猛地一下被砸在床上,他条件反射的想要抬手挣脱,却发现自己居然一时之间无法动弹。安岩坐在他的身上,干脆利落的扣住了他的两只手腕,按在两边,对方俯下身来。神荼看到安岩勾起的嘴角,感觉自己心里好像被什么猛的重击了一下。
  
  “安岩——”他的声音近乎嘶哑。
  
  他的脖颈处不知什么时候被插上了一根细小的金针,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光芒。
  
  “颈下右侧三寸,麻经穴,这一招是你教我的。”安岩看着神荼轻声说。
  
  “你恨我背叛,可我给你下了针你都没发现。我于你,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对我不设防?”
  
  “家人和我,你为什么做不出选择?”
  
  冰凉的液体如同零星的雨点,落在了神荼的脸上,慢慢滑落下去。安岩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在颤抖,却控制不住自己要一点一点全部说出去。
  
  “神荼,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离开你?杀了你?还是留在你身边虚与委蛇,做一个不那么合格的卧底?”
  
  神荼微微喘着气,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安岩——”
  
  安岩埋下头,额发掩盖了那双几乎失神的眼睛,只留下一个嘲讽似的上弯弧度。
  他捡起了床单上的那枚丹药,在神荼的面前晃了晃,赤红色的表面如同嗜血的鬼魂,然后那抹血色消失了。安岩把丹药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神荼的瞳孔骤然放大。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安岩埋下头去,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两个人有史以来最为混乱的一个吻。
  两舌之间的抵死缠绵,安岩自然是拼了命的想主导这个吻,但是神荼脖颈上的金针似乎已经开始失效,神荼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开来,从背后攀上了他的肩。口腔内的争夺或是推诿也越发的激烈,丹药在口腔中滚动,留下苦涩的余味,却更像是一种助燃剂,让两个人之间的斗争更加像殊死搏斗了。
  
  安岩皱了皱眉头,下狠心一口咬下去,神荼闷哼一声,他趁机向上顶,成功把药丸送到了神荼嘴里。
  
  他一下子松开手退了回去,气喘吁吁的,由于缺氧而产生了一阵晕眩。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手拉住,狠狠地把他往下一带,他整个人就摔在了神荼身上。
  
  “你疯了。”神荼也喘着气,在耳边的声音喑哑低沉,带着一阵阵擦着耳尖过去的风。
  
  “我没有。”安岩轻声喘着气道。他把丹药送过去了,整个人现在俯在神荼身上,就像他小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
  
  安岩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事。
  
  他想到了小的时候被妈妈牵着出门,天上下着雨,冰凉的雨顺着伞钩流下,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想到了父母吵架的时候,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胃疼的难以忍受,一个人蜷在角落里。
  他想到了大四出去找工作的时候,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简历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刹那轻飘飘的落在了垃圾桶中。
  他想到了神荼把他按在怀里,对他说我只要你就够了。
  他想到了神荼那个颤抖的眼神,还有差点寂没下去的神情。
  
  神荼,我真的好想笑啊。
  安岩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去。他颤抖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话,却只发的出低低的哽咽声。
  
  我从来都是……一个被忽略的人。
  一个和妈妈走在雨里,也不会被挡住头的孩子。
  我总是一个多余的人。
  哪怕疼到面色苍白,躲在角落里,也不会被关心的存在。
  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生活。
  习惯了给别人陪笑脸。
  习惯了遇到不好的事情也开个玩笑糊弄过去。
  习惯了被别人忽视也可以装作不在乎。
  习惯了一个人待着犯犯二。
  习惯了当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二货。
  习惯了没有人爱也可以活的很开心。
  我已经习惯了不被需要。
  我已经习惯了。
  我已经不在乎了,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就够了。
  如果没有遇到你,或者我这一辈子,就会像以前那样,上课,工作,相亲,买房,买车,结婚,生子……
  如果没有遇到你,或者我这一辈子,依旧会活的像以前一样,平平淡淡的,像一滴水,无声的落在地上,然后蒸发了。
  如果没有遇到你……
  
  安岩低下头,颤抖着将身下的人越抱越紧,他深深地埋在了神荼的怀里。像一个即将失去宝物的孩子,正在拼命抱紧他所珍视的东西。
  我真的快被包姐吓坏了。
  真的。
  如果这是一个骗局,如果这是一场利用,那也没关系。
  但如果你于我真的没有半点情分,从一开始就只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那我于你而言不过什么都不是,那我如今为你做的,也没有半分意义。
  “神荼。”安岩低声道,带着哽咽的声音。
  “接下来的路,让我陪你。”
  揽住安岩的那双手臂在颤抖中收紧。
  “我不需要站在你身后……不需要你来照顾……我需要的只是……”
  “接下来的时间,让我站在你身边。”
  
  “神荼……”
  “你是神荼,我是郁垒。”
  “我们是守门人。”
  “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神荼没说话,他的手上攀,轻轻覆上了安岩的后脑勺,侧过脸去,给了他一个吻。
  ……二货。
  安岩埋在神荼的怀里,那个一向温凉的怀抱现在居然有些温暖,他微微抬眼,对上了神荼的眼睛。
  他见惯了那双眼睛,平淡的背后,如同深邃的潭水的灰蓝色之下,刻意掩藏着汹涌的浪潮。
  那是只有他安岩才能触及到领域。
  



  #七夕快乐荼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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