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十八·风起
他们有着和无数人一样的暑假,有着和无数人一样的人生,踏在别人走过的路上,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变得与众不同。
暑假的风波开始是一件大好事,好得安岩看到消息后乐得笑歪在神荼肩上。
你看你看,安岩献宝似的把手机递给神荼,明晃晃的手机屏跟奖杯似的——看到没?看到没?
神荼把手机拨开,看着安岩第五次回答,嗯。
栗发青年埋着头笑的止不住,他抬着下巴看着阿赛尔嘚瑟,镜片下栗色的眸意气风发,狡黠而又骄傲的像个小动物。
你,就是你,说,我牛不牛逼?
牛逼,你最牛逼。闹了这么久,阿赛尔的兴头早就过了,他百无聊赖刷着手机微博页面,心里只想一个榔头把这个飘上天的新晋画手锤死。
说来简单却也不简单,就那么一件事,安岩过稿了。
不仅过稿了,还大火了。
信息时代一两个东西火起来往往是一瞬间的事,几乎一夜之间,随着一个大V的转发,全微博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上万人关注到了这个目前还不起眼的画手。安岩是被手机的推送震动震醒的,一身起床气全被火箭般上涨的热度冲的烟消云散。他看着自己的粉如同跳台阶一般从几千暴涨破万又破两万三万万万万,只觉得跟头顶有个聚宝盆在往下砸钱,兵棱哐啷,砸的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神荼神荼,安岩拽着男人的衣袖,我是不是在做梦。
神荼都有些无奈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双眼有星星的安岩,舒了口气弯弯嘴角,不是。
包姐说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哼,安岩道,她上个星期还在说我这个稿子细化不足要打我呢。
神荼说,嗯。
我前天还跟江小猪打赌,我那篇热度超过榜首他就请我吃饭,我要吃他到穷死。
神荼说,嗯。
哎,安岩说,我真的觉得像做梦。
阿赛尔埋着头嗤的一声,德行。
你热度还没允诺的十分之一呢。
安岩心情好,不跟阿赛尔计较,他坐沙发上大手一挥,今儿小爷我做饭,想吃什么?
阿赛尔嘴角抽了抽,真诚道,那我选择外卖。
你啊,栗发大学生微笑着说,我迟早要打你。
神荼不管一大一小搁那儿撕来撕去,这个男人就着窗外的阳光,安静的翻动手机微博的页面,微风拂动的脸侧发,那双眸沉静而认真。
他将手机反扣放下,看也不看伸手挡住来自安岩和阿赛尔的互攻的拳头,扔下这两个没大没小的熊孩子,扯走挂在门后的围裙,打开冰箱准备做饭。
喂喂喂!说好是我做的!安岩的声音。
你非要赶在这个时候下毒吗。阿赛尔臭屁的哼哼。
臭小子你有种别跑!桌椅板凳咚咚哐哐,此起彼伏,人的跑动,神荼只感觉身后一阵大力,安岩一猫腰蹿到他身后去了,扒着自己的肩膀冲着阿赛尔吐舌头。阿赛尔单手叉腰瞬间入戏,活脱一个黑帮头目——
把人交出来!
神荼握拳轻咳了一声,还没动作,就被人从身后八爪鱼一般抱住了,突如其来的力度和接触让心里都怔了半分,安岩脑袋从身后冒出来,下巴抵着肩头,说话就响在耳边——
略略略,这个大男人幼稚起来像个孩子,略略略。
阿赛尔跺脚,看了看神荼,又看了看安岩,黑着脸走了。走一半还觉得自己没面子,转过头来瞪了安岩一眼。
你等着,丫晃着手中的手机,我刷不死你。
自家那个还挂在身上,安岩一笑,开心的像个二百斤的胖子,老子怕你?
神荼做饭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人在旁边打扰,这个男人连切个冬瓜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碍不住安岩心情好过了头,在他身边像个无脑动物一样各种打下手,把厨房搞得乒乓响。阿赛尔在客厅不知道在和谁视频聊天,视频里的人随口问了句安岩人呢。这个男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中大声道:
在炸厨房。
喂喂喂,喂喂喂,安岩叼着筷子头一手托腮,看看神荼又看看阿赛尔,你们说我们等会儿出去散步会不会有人认出我。
我去……阿赛尔抽着嘴角看见面前的栗发青年眼睛里星星,真诚道,我给你买一架火箭,你直接上天去吧,好不好?
神荼一脸淡定的夹了两块排骨放在安岩的碗里。
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安岩嘴里含着骨头含含糊糊的自言自语,眼眸一弯,偷偷的笑。
当晚神荼给公司的人通话的时候,讲到最后对面的人突然说了一句,秦总心情很好吗?
神荼站在阳台边沿,迎着日落在风中微微一楞。
他向来主张简练平和,工作上的事一向不说废话就事论事,下属汇报更是重点鲜明,像这样冷不丁提起和工作无关的事倒是少见的让人觉得稀奇。他沉默一瞬,微微勾起嘴角。为什么这样说。
啊,不好意思。电话里沙沙中传来对面的笑声,总觉得秦总今天和人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话很抱歉。
不是不太一样啊,简直就是变了个人。电话对面的经理在心里小声哔哔,这上司今天怕是谈恋爱了还是咋地,我靠这温柔的跟情人一样的说话腔???
神荼挂了电话,楼下窄街孩子的喧闹声闯入耳侧,街道卖烧烤和烤饼的摊子边挤满了放学的学生。天空很暗,阳光硬是穿透层层乌云,破开一条缝来,仿佛是燃烧的火,将城镇染成夺目的赤色。神荼听到身后客厅里的喧闹声,不用回头都大概知道估计是安岩和阿赛尔又在因为什么闹腾,果然,玻璃门哗的一声拉开,安岩举着锅铲闯进来,阿赛尔喘着气大声抗议这个人不要脸,安岩忘情的站在阳台做歌颂状清嗓子——
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安岩大声念着阿赛尔的日记,差点要被冲上来的青年活剥了,他攀着神荼的肩膀笑的差点岔气。眼镜滑落在鼻尖,带着一点明晃晃的汗。阿赛尔这次是真的要撕他了,不顾神荼的阻拦越过自己哥就往身后窜着要拽人,安岩赶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来,一边飞快的拉扯桌椅板凳一边举起手机接电话,踉跄着大声回答包姐的问话。
啊?什么?漫展?安岩从沙发上一跃而过抄起靠垫回头就是一扔,他夹着手机冲着阿赛尔吐舌头,你不是说我刚火起来要保持淡定吗?
保持淡定不代表你不做事!包姐耐着性子听电话对面鸡飞狗跳,我告诉你,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这种互联网时代,想要知名度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就你那点功夫,不抓紧这一把怎么行!?签售会允诺会到场,我们已经跟他们工作室谈好了,漫展会有很多人来,好好表现,听到没有?
允诺?安岩诧异的扬眉,他看了一眼面前高举着抱枕的阿赛尔,果不其然看见对方也是狠狠的一怔,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她会来?
神荼从阳台走下来的时候,一拉开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只见刚刚差点把房间拆了的两个人神情激动的一人一罐加多宝清脆的碰杯,干!
为了粉丝!安岩神采飞扬。
为了女人!阿赛尔义正言辞。
神荼:……
这两个活宝终于意识到房间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同时转过头去,看向玻璃门前的男人。背靠夕阳的赤红,肩上的衣服呈现的是别样的橘色,男人的身形修长,影子落在房间之中,像一个优雅而让人无法转移视线的雕塑。
漆黑的发下,那双眸冰寒也化开,看着他们,嘴角带着点温柔的弧度。
阿赛尔有点不自在,垂着头撇开视线没说话。安岩倒是一点芥蒂都没有,就那么笑道,事说完了?
神荼说,嗯。
这一声带着鼻音的平淡的嗯,仿佛不是从他嗓子里带出来的,好听的不似平常。
安岩道,我们去楼下买烧烤吧?
话还没落阿赛尔就被呛到了,不是才吃了饭吗!??
那不一样。栗发青年一抬下巴,冲着阿赛尔眨眨眼睛,你看过你哥挤路边摊的样子吗。
男孩一愣,下意识的摇头。
神荼握拳咳了一声,从背后伸手摸安岩的脑袋。
安岩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的,这个青年笑着道,不仅有挤路边摊,还有上黑网吧,在河边打水漂,和楼下酱油铺老板讨价还价,翻别人家的院墙偷橘子……我跟你说那次笑死我了,他和我去网吧的时候遇到有人检查……
窗外传来楼下窄街孩子的喧闹声,追逐和打闹夹杂着什么东西翻到的声音。有大人在对面支出脑袋来冲着楼下愤怒的喊着什么,小贩的吆喝声随着晚风向外延伸。天的尽头最后一分红色也消失,路灯接二连三的亮起来,摊口黑油晃晃的电灯泡下,穿着睡衣的青年汲拉着凉拖鞋,一手拿着热腾腾的串回头喊着身后安静的男人。
夜色中他的眼眸中有星星,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安岩叼着烤肉含含糊糊的问神荼,你好像找了工作哦,都没听你提起过。
神荼深深吸了口气,带着记忆味道的,窄街的烟火味。他们并肩走在路灯下,身旁接二连三的跑过追逐的孩子,自行车响着铃掠过身侧。
他嗯了一声,道,婶婶推荐的。
哇,那你还在攻读学位——安岩咽下嘴里的肉,突然反应过来道,哦,我忘了,你比我厉害。
身边的人居然笑了,神荼不经常笑的,安岩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对方的双眼,路灯下的男人注视着自己,道,加油。
他们相视一瞬,几乎是同时移开了视线。
夜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卷走了地上的落叶。头顶树叶沙沙的响着。
抬头看见小区里筒子楼的一户户灯光,安岩看到阿赛尔拉开窗子露出半张脸,攀着窗沿大声问有没有给他带串。
安岩大声的回应他,举高了手中的泡沫打包盒。
就是那么一瞬间,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夜风吹乱了安岩的发,夏夜蝉鸣中这个青年一转头看见身侧的男人,正在一本正经的咬着脆骨,仿佛在严肃的研究这个东西该怎么吃似的。他突然就感觉到很熟悉的归属感,无论是楼上趴在窗台上的阿赛尔,还是身旁的神荼,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一样。
神荼注意到安岩的视线,他抬眸有些不明所以,但没有多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道,回家?
哦,栗发青年干脆的回了一句,一手搭着他的肩吊儿郎当的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神荼感觉安岩的心情相当不错。
回家路上,安岩哼起了一如既往的小调,一首跳跃不成样子的歌。
TBC.
————————
喵
评论(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