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安拉利卡

多多/川风

《一生》十六·流年


  第一次和神荼阿赛尔三个人回家,是暑假接人回去的夜晚。
  

  夜风微凉,不远处的漫展夜场还很热闹,烟火不时窜上天空,燃出一片片黑暗中的光影,绽开转瞬即逝的花朵。脚步也显得轻快,安岩走在神荼身边,像一个找到失物的孩子。

  
  平时总是无意识的会想起这个人的模样,而真正见到他的时候,眉眼熟悉的就像昨天才见过一般。安岩想侧过头去看他,但是又觉得这样太矫情,不像个爷们儿,就一直嗯,不动脖子。
  
  ……活像落枕了。

  他们沿着马路走去车站,左侧的车道是穿梭如流的车流。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神荼的箱子在地上咕噜咕噜的和地面摩擦。安岩不动声色的往他的方向靠了一点点,于是咕噜咕噜的滚轮声就大了一点点。

  好好好,没被发现。

  于是安岩就装作不在意的背着手,又向神荼的方向,慢慢的,又靠了一点。

  啊那再靠一点吧。
  再靠一点?
  
  安岩。身边突然响起微凉而带着无奈的声音,安岩仓皇间抬头,对上神荼深夜里冰蓝的瞳孔。

  风中,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快把神荼挤出行人通道了,于是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

  神荼像是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安岩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自明。
  
  二货。

  安岩回敬他,彼此彼此。

  他又飞快的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阿赛尔,用眼神问神荼知不知道这个人又在闹什么。
  
  阿赛尔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垂着眸显得心事重重。他一向对神荼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神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反倒是安岩,平时没少被这个熊孩子怼过,现在他不说话反而不习惯了,就一直怂恿着他出声。
  
  “我说你。”阿赛尔不耐烦的皱眉甩开安岩的手,看见神荼微微冷下的眼神又愣了,气势陡然弱了半分,“你……哎你今晚上不要管我。”
  安岩自顾自的哼了几声,碎碎念估计又是被哪个漂亮妹子勾了魂乱花丛中小渣男,这一下子戳中了阿赛尔的痛处,登即就红了脸,撇过头去不理他。
  
  三个人路过省城那条护城河的时候,河上高架的灯橘色莹莹的亮着,夜风温柔。安岩攀着桥的侧栏抬起头往上看,对面是无数的灯火,还有远方绽开此起彼伏的烟花。
  
  头顶黑暗,几颗疏星。

  他站在桥上迎风,两个秦家人一左一右沉默的待在旁边,无一例外的用那标准式的眼神静静看着安岩,然后经常意见不和的兄弟两个,得出了一个一致的答案,这人真的无可救药的二。

  神荼顺着安岩的眼神往天上看,看到了远方的星星和烟火。

  国外的风不如这里有人间烟火味,他也从未像这样安静过。哪怕是安岩在旁边咋咋呼呼的说话,阿赛尔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顶嘴,他也感觉世界很安静。

  安静中他眸中温柔,安岩看着他怔了一下,在夜风中明眸一笑。
  他说,
  欢迎回来。

  
  暑假的开始,不是炎热的热浪,不是滴着奶油的冰淇淋,而往往是从吱呀吱呀的风扇,和懒洋洋的凉席床铺开始的。

  神荼以前住的那个房子租期早就过了,他们三个住的是安岩家,一共就两个卧室,阿赛尔说什么都不肯和人挤着睡,一脚把安岩从房间里踹出去,结果神荼每天晚上睡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往往就是顺手去抢身边安岩的手机。

  这真的巨无奈了,从小养成的习惯,安岩动不动就要和神荼争起来,不让他睡前刷一下微博简直是要了命了。他简直难以理解神荼那正经的跟个老干部一样的规律作息,每到点就定时睡觉,而且不仅仅是他自己睡,他还要带着安岩一起。不给手机就开始闹腾,两个成年人跟个孩子一样翻来覆去,有时候折腾的一身汗,阿赛尔忍无可忍的在外面拍门。

  
  ——你们翻天啊!!!

  
  安岩就在里面笑,一边笑一边抬手要抢神荼手里的手机,然后被神荼面无表情的扣住手腕压在一边,彻底的缴械投降。

  他喘着气看着上方人的下颔,两个人互相注视着,神荼的脸往下凑的有点近了,垂下的碎发沾上了他的鼻翼,蹭的痒酥酥的。连带着这一丝痒意,安岩觉得自己燥热的有点不正常,蹬着腿让神荼赶紧下去。

  那人刚刚松力,安岩就猛地翻身拽过被子把自己盖成馒头。他听到外面闷闷的仿佛有人说话,二货还是什么的,听都听不清楚。他也闷闷的回应一声,然后迅速的装死。
  
  神荼曲膝坐在床头侧着头看他,在心里低低的啧了一声。

  他也是突然才发现,他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明明恍惚中那个人还是每天放学一定要去游戏厅的红领巾少年,抑或是在操场上拿着画板一边涂涂画画一边给自己加油的男孩。而到了现在,他的十八岁生日都过去,阿赛尔还有意无意的揶揄有个女孩子给他告白的事儿,仿佛他马上有个女友甚至结婚,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的手捻上安岩的被角,掀开一半透风,房间里没有空调,老式风扇的风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再由着他这么憋下去,能把人憋出一身痱子来。安岩的半张脸从被子里露出来,潮红一片,像喝了假酒。

  他闭着眼装死,神荼也由着他。于是房间的灯熄了,再无人说话。

  夜里两个人都热得睡不着,神荼偷偷看着安岩的背影,夜色中,月光清浅,映的对方的背脊瘦而脆弱,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触摸。
  
  他的眸暗了,如同跌入了无尽的思绪之中。
  

  时间总是忽快忽慢,流年轮转如水车,在那一刻神荼觉得很漫长,漫长到让他几乎无法忍耐。而有的时候时光又白驹过隙,只一眨眼,就悄然而逝的溜去。

  
  一开始的假期过得极其闲适,每天的日常就是在家宅着。神荼永远第一个起床,他的生物钟堪比电视上的整点报道。而和他产生鲜明对比的是安岩和阿赛尔——这两个人永远赖床,而且一个比一个睡得死。神荼不得不面无表情的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一把掀开阿赛尔的被子,揪着后领拽人起来,然后又回到安岩的房间,拍着他的肩叫他直到清醒。

  阿赛尔骂这两个人差别待遇,然后称心如意的找到理由搞事。他霸占安岩的iPad,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端着个大西瓜坐在客厅一边吃一边看视频。

  有时候安岩画稿子画累了,也支一眼去看阿赛尔到底在看个什么。这一看不知道,看了简直就是刷新三观。这厮果然是个变态,学什么不好学抠脚大叔天天在家里看萝莉唱歌跳舞???
  我还存着我师父留下来的胖次呢你要不要啊!
  
  滚!阿赛尔没好气的抱着iPad换了个坐姿不让安岩看到屏幕,一脸警惕的护犊子似的。他看着安岩一个字一个字说,这是允诺!白痴!
  

  ——哦,我靠,你连这么小的妹妹都不放过!
  ——啊啊啊啊你闭嘴!!
  

  神荼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沙发上看书,他总是很安静的模样。话一如既往的少。安岩和阿赛尔不斗嘴的时候,房间里就很消停,静谧的能听见外面的蝉鸣和风声。还有安岩咬着笔头沙沙的画稿声。他在放假之前接了一个不小的约稿,因为期末复习一直没来的及画,而现在死线将尽,他再贪玩也不敢怠慢,每天都从早到晚的赶工。
  
  神荼看书看得累了,就在旁边看着他画,安岩支使他去做冰淇淋,于是厨房出现了一个面无表情打蛋的男人。阿赛尔一脸恶寒的看着这两个人在眼前秀来秀去,只有低头去看iPad里的允诺,但又一想到这个允诺只是个纸片人,就更是如同接受了暴击。
  

  然而有的时候安岩忙的连自己那份冰淇淋也来不及吃,于是沙发上多了一个一人吃两大杯冰淇淋的男孩。

  阿赛尔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心想就算这样我也不会饶恕你们。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安岩赶稿的最后一天,那个时候安岩已经熬了一个通宵,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神荼正在看书,阳光不多不少的在书页映了一半光影,透过纱窗,外面的风微微掀动着书页。他正入神,还未从书中脱离出来,只觉得耳畔好像有什么声音,然后下一秒,书页上的光被阴影挡住了一半。

  安岩揉着黑眼圈,啥事儿没有的问他在看什么。
  
  沙哑而轻松,大概是事情终于妥当了。
  

  神荼低声念了一遍书名,安岩嘟嘟囔囔道听不懂,又说让我也看一会儿。

  于是神荼就没作声,让安岩歪在旁边看书。

  手指捻过书页,上下翻卷,逆着风轻轻掀过一页。不知道过了多久,神荼只觉得肩上一沉,果然,这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
  
  午后的阳光下那人的眼角发黑,皮肤是小麦的偏白,细腻而带着温存的味道。

  安岩的发窝着颈窝,柔软而酥酥的感觉,连带着对方轻缓的呼吸,都带着让人宁静下来的情愫。
  
  阿赛尔午睡起来,打着呵欠拖汲着拖鞋走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阳光明亮而温柔,风掀起了窗帘,神荼的皮夹克此刻搭在安岩肩上,夹克衣角露出半截安岩的手臂来。他无意识的靠着神荼的肩,已经睡熟了,双眼紧闭着,像个孩子。神荼任由安岩靠着,垂眸视线落在对方的发肩。光影凸显的他身形更为修长,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山。

  
  神荼低头,垂眸在安岩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
  

  阿赛尔张大了嘴,他指着他哥还没喊出声,话就被神荼的一个抬眸杀了回去。
  
  卧槽,阿赛尔心头好一口老血。
  

  神荼竖起一根手指,给阿赛尔做了一个很轻的嘘的动作。他看着阿赛尔很上道的垫着脚一步三回头的回房间,然后才再次低头,静静地注视着安岩的一角侧颜。
  
  风吹动了两人的发,神荼也微微闭上眼睛,在阳光缓慢移动中感觉着时光的流逝。

  
  流年轮转。





TBC.
————————————————————
感谢灵真
流年这个词太美好了……

评论(24)

热度(165)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