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安拉利卡

多多/川风

《一只大黄鸡》


  在村子里呆久了,天天听胖子从村东头扯到十八里铺,也能认个几家人的名字,这片地方老山区,人少而且散,北边有个镇上的小学,全村里孩子都去那个小学上学,前后翻两座山。小哥下雨天去那边采蘑菇,一去一回要花半天。
  
  没烟没酒,嘴里能淡出鸟来,胖子在家带着老花镜看丫的模特秀,我拉着小哥在外面浪荡。
  田埂子上光秃秃的,寒冬将尽春耕未始,没什么人。村东头麻将馆倒是有不少热闹,但我和小哥过去也只能打二缺二,而且小哥稳输。
  
  我蹲在田埂子上点烟,闷油瓶蹲在我旁边,刚点着他就用那两根修长的手指给我掐了,我再点,他再掐。我再点,他再掐。
  
  这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写照。我瞪了他一眼,顺着他肩膀往后看,石子公路上一撅一拐的走过一个老男人,身后跟着个拿着红十字医箱的男人,一扬眉,就把烟吐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人叫黄耕牛,正儿八经老农民。他的瘸腿是年轻的时候进山被捕兽夹夹的,也有人说是被山匪打的,总之都一样。
  
  这边人离县城远,生病向来听天由命,如果落到要请医生,那就是到了不得不请的地步。
  
  那黄耕牛见了我们也没说什么,埋下身给鞠了一躬。然后和医生往外走,按着这里的规矩,医生来看病人,除了诊金,要加送两根烟,而且要一直送到村口。
  我用胳膊肘顶了下小哥肩膀,谢你呢。
  
  这闷瓶子嗯了一声。然后我们俩都站起来。
  
  前几天大雨,山上落石把路封了,车子进不来,人也走不出去。黄耕牛他们家的那位黄老太太旧疾突然发作,大雨夜晚,他就只能一家一家的拍门过去,问有没有点药。我和胖子把家里倒腾的底儿掉,翻出两包过期的三九感冒灵。小哥没说什么,披了个斗篷出去,赶在天亮之前按照黄耕牛给的老方子把药提回来了,那老农民接了药没多说话,只是后来路上见到我们几个,都是那么一鞠躬。
  
  我和闷油瓶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他们家的大姑娘正在露天的桌子上咬着笔头赶作业,看见我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叫了声吴阿哥。
  
  这边人说话多少带点口音,叫声吴阿哥听的像吴二狗,我扯着嘴角点了下头,问你奶奶怎么样。
  她说,好着哩,比前几天好多了,今天郎中来看,说是再过段时间能下地了。
  
  她又道,谢谢阿哥的药。说着说着看了闷油瓶一眼,就显得不那么好意思了,低头一本一本的收她的作业本和书。
  
  我咳了一声,摇着步子似笑非笑瞥了闷油瓶一眼,进屋子去看那位老人。
  屋里为了省电,没开灯,昏昏的,床是草席底,铺了两层棉絮,上面躺着黄老太太,就是前几天害病的那一位。大姑娘走进去喊了声人,坐在她旁边,说那个吴阿哥来看她了。
  
  老太太闭着眼睛哼了一声,慢慢地睁眼,好一会儿才对上焦,歪过脸来,大概是看到我的影子了,就冲着我的方向弯了一下嘴角。
  光线不好,不太看得出来气色,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的眼神从老太太身上收回来,微微点了一下头,我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看了一下四周,桌子被姑娘搬出去了,只有两条木凳,就和闷油瓶一人一边排排坐在那儿,跟那姑娘说家常。
  
  老太太不说话,只听我们讲,估计是平时躺的太久了,只是听着,精神也好了很多。姑娘帮她把两条胳膊从被子里放出来,枕头也垫高了些。闷油瓶是不会说话的,胖子不在,就我一个在满嘴跑火车,好在我混迹江湖多年,面对纯良少女,瞎扯的功夫还是有的。看得出来这姑娘很想让小哥开口,我就有意无意的让他说话。
  ……
  那啥啥那啥啥,是吧小哥。
  嗯。
  那嘿嘿那嘿嘿,是吧小哥。
  嗯。
  
  后来这人直接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该配合我的演出视而不见。
  
  我们三个在这个村算是外来者,这边的人虽然不兴问来路,但是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总是有些好奇。我借题发挥胖子附身,跟这位农村小姑娘叨逼叨,从自己三个在长白山搞地质调研一路往南研究玄学周易与地脉关系,一路扯的天南海北,扯到我都觉得不太好意思,看了一眼黄老太太,见她一点都没有怀疑的样子,反而挺感兴趣,就放下心天花乱坠。
  说道一半我问她,现在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了吧?
  那姑娘说,知道,你和镇上的杨大仙一样,你是吴大仙,还有一个张大仙,还有一个胖大仙。
  我:……恩,对。
  
  胖大仙,我还胖大海呢我还。
  
  过了有段时间,我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老式钟,盯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钟已经很久之前就不动了,就低头看自己手机。已经快到平常村里人上炊的时候,再待下去,别人就非要请我们吃饭不可。眼下冬尽初春家家紧,这家就黄耕牛一个劳动力,而且有老小照顾,就更不能再添麻烦。正好身后门支呀一阵风,闷油瓶一脚跨进来,劈头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吴邪,而是一声清脆激昂的鸡叫。
  
  我不知道这大冷天小哥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出去兜了个圈子回来手上就拎了只野鸡。瞥眼瞧了下,他们家的大闺女只是惊讶的看了人家一眼,又埋下头去,就乖乖坐在床边,老太太的手搁在她的膝盖上,被她两手覆着,像两抹白笋下的老根。
  
  黄耕牛刚从柴房一撅一拐的进来,看见小哥手里的家伙先是瞪圆了眼睛,然后抬起头来:“这是……”
  我抢过话头:“你们这儿阴气太重,我这位兄弟刚布下阵,把这个东西宰了,破邪气。”
  
  那老男人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看着我们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浑浊不清的支吾,搓了搓双手站在一边。我说,小哥你把野鸡举高点,阵眼在上面。
  
  然后小哥真把手上的野鸡举高了一点。
  
  我说不行再举高点。
  
  他干脆垫脚了。
  
  我说不行啊,这招不管用,还是要用滚水把这个野鸡先沐浴更衣了撒上盐拌上酱,这样才行。
  
  屋子一旁的大姑娘噗嗤一声笑了。
  
  我说,鸡蛋有么,把丫儿子们也带上。
  
  小哥摸了摸衣兜,摸出两个鸡蛋。
  
  我骂道:还想私吞。
  我把鸡蛋连带着野鸡全都圈到自己面前,转头问那个姑娘,你会做饭吗。
  见她点头,我把怀里的鸡往外一推,潇洒的挥手,熬久点。
  

  我和闷油瓶往回走的时候,我顺口问他会烧火么,他嗯。
  会煮汤么,他嗯。
  还会干啥?
  他看了我一眼,你想吃野鸡。
  我一拍他肩,孺子可教。
  

  身后有人的喊声,我们两个回头看,只看见田埂的坡子上,那大姑娘穿着被烟熏得发黑的黄布裙子,远远地朝我们挥手。
  她要留我们回去吃饭,我冲她摆摆手,她跺脚,我们就转身给她两个潇洒的背影。
  

  回家的路上跟小哥说胖大仙的事儿,一边说一边笑。
  我笑的太放肆了,他捏了一下我的脸,然后没绷住,也弯了弯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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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是什么,我的手说它不知道。
——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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